成人教育只能加強不能削弱
2008年02月29日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 許嘉璐 教育部網站
在黨的十七大召開不久，我們就舉行了中國成人教育協會成人教育培訓機構工作委員會第一屆會員代表大會暨全國首屆成人教育培訓機構高層論壇，這反映了中國成人教育協會政治上的敏銳和工作上的銳進。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優先發展教育，建設人力資源強國，構建全民學習、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今后的任務是如何落實黨的十七大精神。在教育部領導下，召開這次會議的舉措順應了時代的要求，順應了人民的要求。根據我對成人教育的了解,我想談談對成人教育的希望、設想和建議，供成人教育培訓機構工作委員會以及在座的各位同志工作時參考。
一、成人教育的意義需要重新認識
國家提倡成人教育的初衷，就是如何把人口資源變成人力資源，如何為城鄉的就業者提供他們所需要的知識和技能，直接為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服務。但是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過程中，正如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所體現的，關于成人教育的意義比我們最初的認識又有新的提高。這個提高在什么地方？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社會主義的本質是人的逐步解放，共產主義社會則是人的全面解放。解放有多種含義，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是全國人民在政治上得到解放，在經濟上還沒有得到解放，直至今天我們也沒有完全解放，離全面解放還遠著呢。人的全面解放就是人的全面發展，也就是黨的教育方針中強調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舉一個生活中的例子，現在流行語中的“跳槽”、“炒魷魚”，再有“待業”。當一個企業轉產或技術升級時，就有一些人被清退了。為什么有人能跳槽，甚至跨行業跳槽，那就是他具備了多種技能和知識，在這里干得好，在那里更能發揮他的才能。在這種流轉的過程中，決定性的因素之一就是人的知識和技能水平，當然也離不開做人的水平。可是有些人就是做不到，這就說明他解放得不夠。
我們要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諧當然主要是指人與人和諧、人與社會和諧、人與自然和諧，以及人自身心與身的和諧、身體各部分的和諧。說起來，和諧是人人企求的，這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基因；但是做起來哪有那么容易。促進人和自然的和諧要有大量的自然科學知識和技術；人和人的和諧，涉及極其復雜的問題，因為馬克思說，人是各種社會關系的綜合體。身與心的和諧，身體各部分的和諧，沒有一定的道德修養、思想境界，沒有一定的肢體訓練、養生保健是做不到的。同樣在一條小路上，一塊石頭把第一個人給絆倒了，他可能骨折，第二個人被絆倒了，可能站起來撣撣土沒事。那是因為第一個人身體不和諧，第二個人身體和諧。體育運動功能之一就是訓練人的肢體的和諧。
構建和諧社會，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人人學習。我曾在1998年訪問過俄羅斯，正遇上盧布急速貶值，早晨一個牌價，晚上一個牌價。13天里代表團帶的美金貶值超過了1/3。我還看到了搶購現象，在一個店里只剩下廁紙，其他的全賣光了，但是沒有一起吵架。買面包也很緊張，能排五六十人，但排隊的人邊看著書邊跟著往前走。在地鐵里，人們拿著雜志報紙和書看，謙讓禮貌。這種素養還是蘇聯時期打下的基礎。當普京上臺后，俄羅斯的面貌幾年之間有大的改觀，不能不說這一人文基礎也起了作用。
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成人教育是很重要的一塊。人人需要學習，人人愛學習，人人善于學習，不僅知識和技能不斷提高，而且道德、文化素養也不斷提高，這是人們所盼望的社會。從幼兒園一直到博士后，教育系統承擔著最主要的責任，但是當一個人離開了學校，還應當不斷地提高，這就是成人教育所承擔的作用。當然，現在成人教育最主要的作用還是要適應社會的經濟建設與社會發展的需求、勞動力轉移的需求、勞動力水平提高的需求。我們的人力資源需要通過成人教育做人口和人才的轉化工作，使每個個體可以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人才流動，整個社會就可以應對社會的轉型以及一些突發的事件。上個世紀80年代，我去香港，那里的一種情景給了我很深的印象：每當太陽西下、華燈初上，人們坐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地鐵、巴士、計程車，奔向四面八方。我看著從地鐵出來的小姑娘一手拿著漢堡包，一手拿著礦泉水，腳步匆匆，我感到有點奇怪。后來我考察那里的成人教育（幾乎都是私立的），才知道這些人原來都是趕到各種培訓班去學習。當時的確給我一個震驚，香港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學習型的城市。1997年，金融風暴橫掃亞洲，香港一下子衰落了；不久，我到香港作學術演講，說到對香港前途的估計，我說我不悲觀，香港是一個應變能力極強的國際化大都會，并以香港人的學習欲望和能力為證。記者采訪我時我也這樣講。大家知道，上個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香港的加工業幾乎都轉到了內地深圳、東莞一帶，加工業“空心化”了，先是制衣、制玩具，后來連印刷、制表都“空”了。由于香港是個學習型的社會，勞動者能很快找到新的工作崗位。果然，現在香港的失業率降到了3.9%。所以我認為，為了我們的人口資源向人才資源轉化，為了勞動者能夠應對產業的升級、經濟起伏，以及不可預見的國際沖擊，成人教育只能加強，不能削弱。
再往遠看，成人教育也是構建和諧社會之所需。成人教育也應該包括老人的學習，老人沒有再就業問題，而是老有所為、所樂的問題。同時，如果人人熱衷于學習，誰還有工夫吵架。因為素質提高了，胸懷寬闊了，腦子里面想著要去學習，不能耽誤時間。
二、成人教育需要改革
首先是體制改革的問題。現在成人教育機構遍地開花，但是主管部門政出多門，若要想都統起來，即使成立一個成人教育部也統不起來，不同部門之間需要溝通與合作，也就是需要建立一個體制、一個機制。舉例子說，我們支持和協助科技部在西部農村建立推行星火科技扶貧工程，重要的內容是在農村建立三個體系：第一個是把光纜鋪到農村，計算機進農家，在計算機上搜尋到所需要的農業信息；第二個是農業技術的培訓體系，這就是成人教育了；第三個是農業技術服務體系。第二個體系，恐怕就沒納入到我們教育部所管轄的成人教育里來。為什么？因為教育部和科技部是兩個部門。這就是體制上的問題。
其次是教學內容和方式的改革。現在的教學基本上還是面授，但是有些技能要在實際操作中培養，要老師手把手教。職業學校一般都有自己的實習車間。我曾經想，每個培訓機構都搞電工的、機械加工的、縫紉的車間，浪費不浪費？應該全社會辦成人教育，相應的企業應適度吸納職業培訓機構的學員到企業來實習。現在不是這樣的。有些地方老師講課還是一支粉筆、一塊黑板，很少用多媒體，知識課在網絡上進行教學的就更少。中國的網絡在急速發展，網民已經居世界第二，但是主要是搜尋政治和學術的信息，上網做游戲，利用QQ聊天，用來培訓人的太少太少。人的成才究其本質是靠自學的。大家想想我們自己在中學和大學學的東西現在還記得多少？可是現在我們的知識和本事比那時候多得多，大得多，哪里來的？自學而來的，當初教師教的東西已經化到我們知識的整體里了，頭腦已經受到訓練了。如何為想接受教育的成人插上自學的翅膀，需要我們來探索。
再次，教師的水平也要不斷提高，也有一個繼續接受成人教育的問題，這是另一個意義上的成人教育。譬如機械加工，工具、手段都在更新，現在開手控的車銑刨床的師傅面對數控車床已經不會使用了。從前一個車工眼睛一瞄能看出0.5毫米的差別來，現在用光測，技術越發達，人本能的東西越退化。可是為了效率，為了更精確，還是要用儀器測量。這樣，弄得教師也不會了。成人教育的教師本來應該站在工業農業和其他行業知識最前沿，因為培養學生有一個周期，像我們職業教育要兩三年，培訓完了，工廠的設備可能已經變了，不在知識最前沿，怎么培養學生？目前，教師再學習的體系還沒有建立起來。
三、成人教育需要社會資源
在為成人教育提供資源方面，不僅僅是各個企業行業，社區也要起到應有的作用。由于城鎮化的進展很快，城市舊有的社區已經打亂。現在居民小區的任務第一是社會的安全穩定，第二是醫療、安全等的服務。其實構筑真正的終身學習的社會，成人教育應該把觸角深入到社區去，包括失足青年、待業青年、退休的老人。這些就不是我們成人教育機構和成人教育協會所能做到的，需要動員社會的力量。
四、成人教育需要行業管理
教育部管不過來，于是條條框框都來管。例如成人教育營利的和完全公益性的要區分開，該交稅的交稅，該免稅的免稅。公益性的到一定的時候政府還應該給津貼。但是誰來鑒定？應該由行業來鑒定。行業協會誰來授權？一是法律授權。至今我們還沒有一部《成人教育法》，只有一個《職業教育法》，還有一個《民辦教育促進法》，應該促進《成人教育法》的立項。二是政府授權，政府根據法律授權協會。我希望成人教育協會能成為得到授權的行業管理的組織。它應該有四項基本職能：
第一個功能是自律。遍地開花、形形色色的成人教育機構，應該由協會協助政府管理。例如被授權制定評估標準、評估體系、準入條件；制定行規，通過協會吸納會員以及對會員除名，對于成教機構進行制約，觸犯行規可以進行行業內部的處罰。協會按照行政區劃或專業區劃成立分支機構，成人教育培訓機構工作委員會就應該設分委員會了。
第二個功能是服務。要對本行業所有教育機構進行指導、人員培訓，并依法維護協會成員的權益。協會下面可以設立律師事務所，專門為成人教育機構作法律咨詢和辯護。
第三個功能是交流。協會就是一個對內對外交流的平臺，可以圍繞每一時期成人教育所遇到的最突出問題研討怎么應對，怎么解決，也可以進行經驗交流，通過交流促進各地區教育機構不斷的提高；可以組織各種形式的對外交流。
第四個功能是開展研究。不要以為成人教育里沒有科學，只不過我們比較忽略這一塊，鋪天蓋地的是高等教育管理、普通教育學以及基礎教育、素質教育等方面的論著。對成人教育的研究應該說是我國教育理論研究的薄弱環節，與其讓一些學者坐在書齋里寫這類東西，不如讓在第一線的同志參與理論與實踐結合的研究。中國有中國的國情，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規律，需要通過研究，歸納出規律，指導實踐。
我想，如果成人教育協會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加強自身建設，爭取得到政府有關部門的授權變成一個行業管理的協會，那么工作委員會的工作內容就會更為實在，更為明細，工作的效果也會更為突出，這對我國成人教育的發展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推動力量。
（本文選自《在中國成人教育協會成人教育培訓機構工作委員會第一屆會員代表大會暨全國首屆成人教育培訓機構高層論壇上的講話》）
